樱花赋

810 吴千雪

“只有一棵……吗？”

讨厌人挤人，但又想要看樱花的我，只身一人来到了这座离我家不太远的大学。我曾幻想过一人走在樱树遍布的森林里那样的光景，不过在现实面前那都是空谈，不仅是因为无法“一人”，事实上更多的该是我只看见了一棵盛开着樱花的樱树。

也罢，只要开得漂亮，谁会嫌弃众多樱树中仅有一棵盛放的事情。

我坐在树下的石凳上，向上张望：那繁多的花与骨朵几乎将树枝尽数盖过，大概是因为品种不同才比其它樱花更早开放的它，花瓣的颜色是纯净的白色。我见过许多描写樱花之色的文字，但大都是在强调它如少女般的，梦幻的粉色，描写白色樱花的文字，大概是我孤陋寡闻吧，竟从未见过精细描写其纯净的文字。一般写到的话，都是拿“如雪般纯洁”带过了。

白色的樱花就一定逊色于粉色的吗？不，我想白色的樱花，它可能比那些粉色的樱花还略高一等。你看，它不是最先被这春天唤醒的么？那些粉樱仍在沉睡，它已然换上新装，他比粉樱高出的一节，大约是它年龄的证明。弟弟妹妹们在美梦中留连，它却早早地穿好白无垢，不知等的是哪家的郎君。

既然从下方看它是这样一副光景，那从上面去看呢？我动了这个心思，便跑到一边的楼梯上去了。说来倒也是好笑，小学时有些什么演出的活动都是借的这里的场子，我今天却是第一次站在这通向过去的楼梯上俯视樱花。

果然是不同的，仰视和俯视。从下方看如同垂首含羞的新娘那样的樱树，从上方看倒像成了那樱树林的领导者一般。虽被松树挡去了视野的大半，但我仍能清楚地看见它比其它樱花高出的一截以及它洁白的花瓣——这会儿它是身穿白棉布裙的邻家姐姐？还是穿着纯白祭服的神官？未开的樱花在它身边，如同它的护卫，它的陪衬。若它——不，她是少女的话，现在该是温柔地笑着，抚摸着余下樱树的小脑袋的吧？

然后在夏天来临之时，她该是第一个失去生命的。

不知道到时，一直以来都待在她的阴影下的，听着她温柔的声音诉说着的那些故事的，她的“弟弟妹妹”们，一瞬，一瞬也好，是否会感到一丝悲伤。

风呼啸而过，洁白的花瓣落了一地，却也无人会怜惜地将它们拾起。

我走下楼梯，走到她身边，将手放在她的树干上，用耳不可闻的声音，如此说着：

“你辛苦了。”

然后我头也不回地向来时的方向走去。

树大概是没有情感的，但我相信它们，他们有

所以我希望在我离去之时，那位白樱小姐，能像我所想的那样，为她的弟弟妹妹们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，唱起一段段在许久以前人们传唱的歌谣。

有感情和无感情的事物到底谁更懂得珍惜。

看着面前的红灯，我伸了个懒腰。

“下次再来吧，运气好的话，希望能听见些悠久之时的曲调啊……开玩笑的。”

又用耳不可闻的声音，如此说道。